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我国新发展格局的基础支撑和内在要求。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深化要素市场化改革，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2022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该意见明确指出，要加快建立全国统一的市场制度规则，打破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其目的是要建立高效、自由、畅通的各类要素市场，包括商品市场、流通市场、资金市场等。近年来，在国家大力实施电商下乡、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城市政策试点等政策的助推下，我国电子商务得到了较快的发展。电子商务的发展突破了时空限制，有效促进了不同地区之间、城乡之间的商品交易，为我国推进城乡市场一体化和区域市场一体化提供了可行的路径。

针对电商发展与我国市场一体化之间的关系研究也因此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马琦(2019)以商品市场为例，从静态和动态双重视角考察了电子商务对商品市场分割的影响，剖析了影响我国商品市场分割的原因。沈立、倪鹏飞(2021)采用系统广义矩估计方法和中介效应估计方法分析了电子商务对制造业空间分布和市场集中度的影响，并进一步分析了市场分割在电子商务对制造业空间分布中的机制效应。柳思维、陈薇、唐红涛(2022)基于我国省域面板数据测度出，在分析电子商务发展水平和市场分割指数的基础上，通过采用双边随机前沿方法考察了电子商务对我国市场整合程度的影响，认为电子商务既能够对我国市场整合带来影响，同时也会对我国市场分割带来影响，相对而言，电子商务对于市场整合的边际贡献更强，且存在倒“U”的影响关系。曹华莹、刘威(2023)则探讨了物流网络和互联网对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影响，并实证分析了农村电子商务对物流网络和互联网发展的反哺效应。李仁君、张涵月(2023)基于电子商务与市场一体化发展的背景下，以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城市这一政策试点作为准自然实验，分析了电商政策试点对城市间市场一体化的影响。该研究发现，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城市政策试点有助于促进城市市场一体化的推进，而信息化水平和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能进一步促进电子商务政策试点对市场一体化的正向促进作用。徐毅、姜长运(2023)则反过来从静态和动态双重视角考察了商品市场分割对电子商务发展的影响，并从商品市场分割抑制线下销售促进电子商务发展的角度，阐释了为什么我国电子商务出现快速扩张的原因。

梳理这些研究发现，当前研究主要局限于电子商务整体规模层面与市场分割之间的关系进行探讨。而事实上，电子商务模式存在B2B模式、B2C模式等不同的业态模式，这些不同业态模式的电子商务发展与市场一体化之间存在什么关系?哪一种业态模式对我国市场一体化建设会产生更大的效应?也即，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会产生更大的效应。显然，针对这些问题，当前研究仍未能涉足。进一步地，当前研究关于电子商务发展是否确实会促进市场一体化?亦或是带来市场分割?仍然存在一些争议。据此，本文的边际贡献是，基于异质性电商模式视角，探明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市场一体化(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影响效应基础上，进一步就不同类型电商模式对我国市场一体化(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影响进行考察，以探明电商发展与市场一体化之间的关系。

二、变量设定与模型构建

(一)实证模型相关变量设定

统一大市场(Marketit)：采用市场一体化指数进行衡量。用两种方法进行测度，第一种方法遵循毛其淋和盛斌(2011)的做法，构造省域市场整合指数作为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代理变量。第二种方法采用王小鲁、樊钢、胡李鹏(2019)测算市场化指数的方法进行测度。

电子商务发展(Businessit)：采用电商交易额进行测度，针对不同电商发展模式(B2B模式和B2C模式)分别采用交易额对数值进行衡量。

控制变量(Xit)：考虑到影响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因素较多，文中纳入市场规模(Scaleit，采用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对数值衡量)、金融发展水平(Financeit，采用年末存贷款余额占GDP比重衡量)、城镇化水平(Townit，采用城镇人口占比衡量)、经济发展水平(Economicit，采用地区人均GDP对数值衡量)，以及该省域是否有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城市(Dummyit，采用虚拟变量衡量，存在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城市，赋值为1，否则为0)。

上述变量来自于各省域地方统计年鉴，电子商务发展数据及不同发展模式(B2B模式和B2C模式)的交易规模数据来自于阿里研究院的统计局数据整理得到。

(二)实证计量模型构建

为检验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影响效应，建立以下实证计量模型：

其中，Marketit为市场一体化水平，Businessit、B2Bit、B2Cit分别表示电子商务发展情况、B2B电商发展情况和B2C电商发展情况，Xit表示控制变量(已在前文阐述)，μit为误差修正项。后续将检验α、α1、α2的显著性，判断电子商务发展及其不同模式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影响效应是否存在，以及存在怎样的赋能效应。

三、实证分析

(一)基准模型估计及分析

本文进行实证估计的样本选取2017-2022年全国26个省区市（不包括港澳台、西藏以及4个直辖市），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方法就模型（1）进行估计，得到基准模型估计结果如表1所示。根据表1的估计结果可以发现，在不纳入控制变量的情况下，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影响系数为0.1099，且在统计上显著。依次纳入市场规模、金融发展水平、城镇化水平、经济发展水平等控制变量之后，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影响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表明电子商务发展有利于促进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与李仁君、张涵月（2023）等现有研究得到的结论一致。究其原因，可能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电子商务的发展促进了我国市场的整合。电子商务的发展使得商品和服务的交易变得更加便捷和高效，通过电子商务平台，企业可以更容易地进入新的市场，扩大其销售范围。这有助于促进市场的整合，将不同地区的买家和卖家连接起来，打破地域限制和时空限制，形成统一的大市场。二是电子商务的发展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传统的实体商务通常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成本来完成交易，而电子商务可以通过自动化和数字化的方式降低交易成本。这些成本节约可以转化为更低的商品价格，从而提高消费者的购买力，进一步推动市场的发展。三是电子商务的发展加快了信息流、资金流等要素资源的流动。电子商务平台为交易双方提供了一个集中的信息交流和共享的平台，买家和卖家可以更容易地获取和传播产品和市场信息。这有助于消除信息的不对称性，提高市场的透明度和效率。同时，更多的信息流动也有助于市场参与者更好地了解市场需求和竞争态势，从而更好地调整自己的经营策略，促进市场间各类要素资源的自由流动和优化配置，助力统一大市场建设。最后，电子商务的发展促进了市场的创新与多样化。电子商务为企业提供了更多的机会来创新和开发新的产品和服务。通过电子商务平台，企业可以更容易地与消费者进行互动和反馈，了解其需求，从而更好地满足市场的多样化需求，这种创新和多样性有助于提高市场的竞争力和吸引力，从而促进市场效率的提升，有助于形成更为广泛、更加统一的市场。从客观现实来看，近些年来，我国电子商务发展规模取得显著成效（见图1），交易规模从2017年的29.16万亿元，快速增长至2022年的43.83万亿元，年均增长规模超过10%，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进度不断加快，市场要素之间的流动性、市场开放性、公平性和竞争性变得越来越完善，基本符合实证研究的结论。

表1 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影响效应估计结果

此外，控制变量结果显示，市场规模对统一大市场建设具有显著的正向赋能作用，这主要源于统一大市场建设需要具备一定的市场规模。规模越大，越有利于市场之间的充分竞争，促进市场要素资源的更加自由流动。金融发展水平、经济发展水平和城镇化水平有助于促进统一大市场建设，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城市的政策效应显著，政策试点更有利于电子商务的发展，并有助于推进统一大市场建设，从侧面验证了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积极赋能作用。

(二)稳健性检验

一般基准模型估计中可能会存在估计偏误等现象，因此对上述基准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主要方法为：一是采用替换解释变量的方式进行，保持市场一体化指数测度方法不变的基础上，解释变量中采用电子商务发展指数代替电子商务交易额进行检验；二是采用替换被解释变量的方式进行，保持解释变量不变的情况下，采用王小鲁、樊钢、胡李鹏(2019)测算市场化指数代替市场整合指数进行检验；三是替换估计方法的方式进行，采用广义矩估计方法进行估计；四是进行内生性检验，采用中国信通院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作为工具变量(估计前对工具变量的可识别性、弱工具变量进行检验)进行内生性检验。得到以上4种稳健性检验的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通过上述4种稳健性检验可以发现，替换解释变量、替换被解释变量、替换估计方法，纳入工具变量之后的估计结果都显示，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存在显著的正向赋能效应，较好地佐证了前文基准模型估计得到的结论。

图1 我国电子商务交易规模（2017-2022年）

表2 系列稳健性检验结果

表3 电商发展模式异质性对统一大市场的影响效应估计结果

(三)模式异质性分析

考虑到我国电子商务发展模式主要存在B2B和B2C两种模式，且两种模式在我国电子商务发展中表现出较为明显的差异性，为更好地探明B2B和B2C两种模式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赋能效应异质性，本文进一步就模型(2)和模型(3)进行估计，得到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从估计结果来看，B2B模式和B2C模式两种电商发展模式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均存在显著的正向赋能作用，但从赋能效应的边际贡献来看，相较于B2C电商模式而言，B2B电商模式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正向赋能作用更强。这可能是由于B2B模式主要表现为企业与企业之间的电子商务交易，通过电商平台，可以更容易地找到潜在的供应商和买家，并进行大宗商品的交易，有助于促进市场的整合，将不同地区的企业连接起来，形成统一的大市场。而B2C模式更注重个人消费者，其市场整合程度相对较低，主要关注的是个体消费者之间的交易。进一步地，从交易规模和复杂性来看，B2B模式的交易规模通常较大，涉及到复杂的产品和服务，需要更多的协商和合作，电商平台提供了一个便捷的交易环境，使得企业之间的交易变得更加高效和便利，更有助于推动统一大市场建设。与此同时，B2B模式的交易通常涉及到更多的信息交流和共享。通过电商平台，企业可以更好地了解供应链和市场需求，促进信息的对称性，提高市场的透明度和效率，促进市场要素资源的更好流动。而B2C模式的交易相对较为简单，消费者更注重商品的品质和价格，信息对称性的要求相对较低。最后，从创新和竞争视角来看，B2B模式的电商平台通常更注重供应链管理和合作伙伴的选择，致力于提供更高效和优质的供应链服务。这种创新和合作有助于提高企业的竞争力、市场的竞争度和开放性，对统一大市场建设起到更好的促进作用。而B2C模式的电商平台更注重消费者体验和品牌建设，通过不断创新和提供个性化服务，吸引消费者并提高市场竞争力，其贡献度相对较小。总体而言，两种不同的电商模式都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产生了积极的正向赋能作用，B2B模式更注重市场整合、大规模交易和供应链管理，而B2C模式更注重个人消费者和个性化需求，两种模式各有优势，共同助力我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

(四)区域异质性分析

在上述模式异质性分析基础上，本文进一步将26个样本省域划分为东中西不同区域考察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区域异质性影响，得到估计结果如表4所示。表4的结果显示，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东中西不同区域统一大市场建设存在明显的区域异质性现象。相对而言，电子商务发展对东部地区省域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正向赋能作用更强，而对西部地区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正向赋能作用相对较小。其原因可能是，我国不同区域经济发展水平、电子商务发展相关的基础设施建设，以及电子商务企业本身的发展水平差异所致。具体而言，一是发达地区的经济基础较为雄厚，电商发展水平相对较高，对统一大市场的建设能够起到更加积极的推动作用，而相对落后地区的电商发展相对滞后，对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影响较弱。二是电子商务发展的相关基础设施差异。电子商务的发展需要先进的电子基础设施支持，如宽带网络和物流配套设施等，东部地区无论是电子商务发展的信息基础设施，还是相关法律政策环境均要领先于中西部地区，从而导致电子商务发展对统一大市场建设的边际赋能效应存在明显差异。进一步地，这种差异性还与电子商务企业规模和能力存在一定的关系。规模较大、实力较强的企业能够更好地利用电商平台，扩大市场份额，促进市场整合，而小型企业由于资源有限，可能在电商发展中面临一些挑战，对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影响相对较小。在上述因素的共同影响下，最终导致电子商务发展对我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正向赋能作用产生了明显的区域异质性，在东部地区表现的更强，中部地区次之，而西部地区相对较弱。

四、对策建议

一是提升电子商务发展的网络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充分借助于5G通信技术，扩大应用范围，提高电子商务发展的网络覆盖范围和网速，确保全国各地都能够畅通无阻地接入互联网，为电子商务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不断提升电商平台的技术能力和服务质量，为消费者提供更便捷、更高效的电子商务服务。二是完善电子商务创新发展的政策支持体系。完善电子商务法律法规体系，加强对电商市场的监管，维护市场秩序，保护消费者权益和企业合法权益，鼓励创新科技企业在电商领域进行研发和应用，推动新技术、新模式的创新和应用，为电商发展注入新动力。三是加强电商人才培养，为电子商务发展提供相关培训和教育资源，培养更多具备电商专业知识和技能的人才，为电子商务的跨越式、高质量发展提供强有力的人才支撑。最后还要加强电商平台信用体系建设，建立健全的电商平台信用体系，加强对电商平台的信用评估和监管，提高电商交易的安全性和可信度，推动形成更加公平、更加开放、更具活力的市场，促进我国市场之间各要素资源的充分流动，助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

表4 区域异质性估计结果

参考文献：

1.马琦.电子商务分割商品市场的静态与动态影响[J].商业经济研究,2019(16)

2.沈立,倪鹏飞.电子商务､地方保护与制造业分布[J].中国流通经济,2021,35(9)

3.柳思维,陈薇,唐红涛.电子商务发展与国内统一市场:整合还是分割—基于双边随机前沿模型[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36(4)

4.曹华莹,刘威.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背景下农村电子商务的深度挖掘—基于物流网络和互联网络的实证[J].商业经济研究,2023(21)

5.李仁君,张涵月.城市电商化转型对市场一体化的影响研究—基于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城市建设的准自然实验[J].江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3,22(1)

6.徐毅,姜长运.商品市场分割､线下销售与电子商务发展—基于动态面板系统GMM分析[J].宜春学院学报,2023,45(5)

7.毛其淋,盛斌.对外经济开放､区域市场整合与全要素生产率[J].经济学(季刊),2012,11(1)

8.王小鲁,樊钢,胡李鹏.中国分省市场化指数报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

9.康燕飞.“互联网+”时代电子商务在行业转型升级中的应用[J].时代经贸,2022,19(8)

基金资助:2022年度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一般自选项目(编号:2022B104);

文章来源:张鹿鹿,刘颖.电子商务发展对统一大市场建设的赋能效应研究[J].商业经济研究,2024,(18):107-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