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肾绞痛是急诊科常见的急腹症之一，好发于青壮年，男性多于女性[1]。现代医学认为，肾和输尿管结石是急性肾绞痛常见的发病原因[2]，其引起肾盂或尿道压力增大或者使黏膜受到刺激而引起平滑肌痉挛，都会导致该疾病的发生。传统中医学把急性肾绞痛归属于“腰痛”“石淋”和“淋证”的范畴，认为本病的病因常与年老体弱、饮食厚腻、湿热蕴结、寒邪侵袭以及情志失常等因素有关。现代医疗策略大多会采用药物来进行抗炎、抗痉挛以及镇痛治疗，但部分患者存在用药禁忌，可能对某些药品不适，且药物治疗存在起效慢、有效率低、不良反应多、有成瘾性、价格昂贵、部分患者接受度低等缺点[3]。相比之下，中医针灸疗法是一个有良好疗效的保守治疗方式，其在应对内脏绞痛方面有着独特的优势，对肾绞痛症状的缓解也有较好的临床疗效[4]，而且针灸疗法简便易行、疗效显著、易于被患者接受。但由于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的临床文献涉及腧穴选择、组方配伍等繁杂情况且并不统一，对临床广泛应用有所阻碍，因此，本研究通过数据挖掘技术探讨并分析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的选穴和配伍规律，以期给未来的临床治疗和科学研究提供借鉴与参考。

1、资料与方法

1.1 文献检索策略

计算机检索中国知网期刊全文数据库（CNKI）、万方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Wanfang）、维普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VIP）、PubMed数据库等各大数据库。检索语言为中文和英文；检索时间为1982年1月1日至2022年12月31日；采取主题词联合自由词的方式进行检索，中文数据库检索式为：“针刺”OR“毫针刺”OR“针灸”OR“温针灸”OR“穴位贴敷”OR“穴位注射”OR“耳针”OR“穴位埋线”OR“腕踝针”OR“浮针”OR“电针”OR“火针”OR“穴位放血”OR“微针疗法”AND“急性肾绞痛”OR“结石性肾绞痛”OR“肾石性肾绞痛”。英文数据库检索式为：“acupuncture”OR“warm needle moxibustion”OR“acupoint application”OR“acupoint injection”OR“auricular acupuncture”OR“acupoint thread embedding”OR“wrist-ankle acupuncture”OR“floating needle”OR“electroacupuncture”OR“fire needle”OR“acupoints Blood-Letting”OR“microneedling therapy”AND“acute renal colic”OR“calculous renal colic”OR“nephrolithic renal colic”。

1.2 文献纳入标准

①患者符合国内外公认的诊断标准并明确诊断为肾绞痛的文献；②针对肾绞痛患者使用针灸疗法及相关疗法的临床文献；③文献能够提供明确的针灸处方，并且效果明显；④文献一般设有对照的治疗组≥10例，无对照的治疗组≥30例。

1.3 文献排除标准

①个案报道、综述、理论探讨、专家经验类文献；②重复发表的文献仅纳入资料详实可靠的1篇；③关于动物实验类的相关文献；④文献一般设有对照的治疗组<10例，无对照的治疗组<30例。

1.4 数据的提取与处理

根据文献的纳入标准与排除标准，对文献中针灸处方的腧穴名称、部位、归经、分类分别进行提取，对所提取的腧穴依据《腧穴名称与定位》（GB/T12346-2006)[5]进行规范。为了保证数据录入的准确性，由一名负责人专门负责数据输入，而另一名负责人则负责核实数据，若对录入的数据存疑，则与第三名负责人进行商讨处理。

1.5 数据分析

将所选取的文献摘选题录放置于Note Express建立原始文献数据库，采用Microsoft Excel对符合纳入标准的针灸处方进行编号，并将腧穴名称、部位、归经、分类等录入，运用SPSS 26.0、IBM SPSS Modeler 15.0软件以及其中的Apriori算法进行相关统计分析。

2、结果

2.1 文献检索结果

经过文献筛选，共检索获得相关文献182篇，根据纳入标准和排除标准进行文献筛选后共获得有效文献110篇，并据此统计出110条有效针灸处方，腧穴共计使用59个，累计使用频次286次。

2.2 高频腧穴分析

在110条针灸处方中，腧穴使用频次排前10位的腧穴分别是肾俞、阿是穴、三阴交、足三里、委中、阴陵泉、太溪、膀胱俞、中极、承山。结果见表1。

2.3 腧穴归经分析

针灸治疗肾绞痛所选腧穴共涉及十一条正经、任督二脉等，其中，足太阳膀胱经、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所使用的频次较高。足太阳膀胱经的使用频次为70次，占比为32.41%；足太阴脾经的使用频次为30次，占比为13.89%；足阳明胃经的使用频次为27次，占比为12.50%。结果见表2。

2.4 腧穴所属部位分析

纳入文献中所使用的腧穴主要集中在下肢部和腰背部，下肢部使用腧穴共计26个，共计使用118次，占比为41.26%，腰背部使用腧穴共计8个，共计使用103次，占比为36.01%。结果见表3。

表1 针灸治疗肾绞痛纳入文献高频腧穴使用频次、频率统计（频次≥7次）

2.5 腧穴分类运用分析

在纳入文献使用的59个腧穴中，按照腧穴分类统计共计42个腧穴，使用频次共计338次。五输穴包含13个腧穴，使用频次72次；背俞穴包含4个腧穴，使用频次60次；下合穴包含5个腧穴，使用频次49次。结果见表4。

2.6 常用腧穴关联规则分析

通过对使用腧穴进行关联规则分析，设置支持度>10%，置信度>80%，最后得出前9条穴对与穴组的关联规则。在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的110条针灸处方中，双穴配伍中，肾俞、阿是穴组合支持度最高（39.13%），三穴配伍中，肾俞、三阴交、阿是穴组合支持度最高（17.39%）。在腧穴配伍关联网络图中显示，腧穴之间联系线越粗，则说明腧穴之间的链接关系越强，结果见表5、图1。

表2 针刺治疗急性肾绞痛纳入文献腧穴归经统计

表3 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腧穴所属部位统计

表4 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纳入文献腧穴分类统计

2.7 常用腧穴聚类分析

应用SPSS 26.0统计软件进行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常用腧穴的聚类分析。根据树状图结果，以15为标度，可将腧穴分为4个有效聚类群：聚类1为肾俞-阿是穴-足三里-委中，聚类2为三阴交-太溪，聚类3为阴陵泉-承山，聚类4为膀胱俞-中极，结果见图2。根据冰柱图结果，聚类数目取4的聚类分别为肾俞-阿是穴-足三里-委中、三阴交-太溪、阴陵泉-承山、膀胱俞-中极，结果见图3。结合腧穴的使用频次、频率分析，可以认为肾俞、阿是穴等腧穴为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的主要腧穴，也是临床组方配伍的核心腧穴。

表5 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纳入文献常用腧穴关联规则（频次≥7次）

图1 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纳入文献常用腧穴关联规则图（频次≥7次）

图2 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常用腧穴聚类树状图（频次≥7次）

3、讨论

近年来，急性肾绞痛的发病率在全球呈上升趋势，《2014年中国泌尿外科疾病诊断和治疗指南》报道，我国有1%～5%的人患有泌尿系结石，特别在我国的南方地域，这类疾病的发病率更是高达5%～10%[6]，而由于泌尿系结石所导致的急性肾绞痛发病率及复发率更是逐年上升，临床对该疾病干预及治疗措施的探究刻不容缓。西医认为，急性肾绞痛大多数是由结石造成的，上尿路结石能引发肌肉反射性收缩，会诱发急性肾绞痛的发作[7]。现代实验研究显示，针刺相关穴位能够减少5-羟色胺、去甲肾上腺素等炎症致痛物质，增加β-内啡肽、亮脑肽等镇痛物质[8]，同时，可以提高痛阈、舒张肾脏及输尿管平滑肌痉挛，减轻疼痛[9]；且针刺具有良性的双向调节作用，使输尿管收缩后又使之松弛，可相应地促使肾及输尿管蠕动的增强并扩张输尿管腔，从而有利于结石的下降及排出[10]。综合来看，针灸干预及治疗本病有极大优势。本研究通过对所统计的文献数据进行分析，发现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在取穴、选用经脉、腧穴组方方面有以下规律可循。

图3 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常用腧穴聚类冰柱图（频次≥7次）

3.1 取穴规律分析

通过对临床治疗本病所使用腧穴进行整理后显示，使用频次较高的腧穴为肾俞、阿是穴、三阴交等。急性肾绞痛当归属于中医学中“腰痛”“石淋”“淋证”的范畴，《金匮要略·小便不利淋病》[11]对本病的症状描述为：“淋之为病，小便如粟状，小腹弦急，痛引腹中。”本病常见症状为腰痛，或痛引腰骶，或尿中带血、小便涩痛，或尿中挟有砂石，伴有恶心、呕吐、冷汗、腹胀等。《诸病源候论》中有“肾主水，水结则化石，故肾客砂石”的说法[12]，指出本病的主要病机是沙石阻于尿道，不能随尿排出，不通则痛，同时，也指出本病病因或为寒邪及沙石卡于经脉，不通则痛；或为膀胱湿热蕴结于内，煎熬尿液日久成为砂石，砂石阻塞不通损伤尿路及经脉而致疼痛难忍。

肾俞穴是临床上治疗肾绞痛最常用的穴位之一[13]，符合针灸“邻近取穴”的原则，现代解剖学也印证了该针灸取穴原则，指出肾俞穴与肾上腺和肾脏关系密切，刺激肾俞穴对尿路生殖系统功能的改善具有显著效果，其作用是通过多种机制而起效的[14]。阿是穴，又名“天应穴”“不定穴”“压痛点”等，没有固定位置，取穴方法就是“以痛为腧”，针刺肾周阿是穴可以启动中枢神经系统的疼痛抑制机制，抑制致痛因子导致的知觉感受器的兴奋性，降低痛觉感受器对疼痛因素的敏感度，且能使局部血管反射性扩张，改善局部血液循环，促进局部的新陈代谢，加快致痛因子及代谢废物的排出[15]，因此，针刺肾周阿是穴对于急性肾绞痛具有良好的治疗效果。三阴交为足太阴脾经腧穴，位于小腿内侧，内踝尖上3寸，胫骨内侧缘后际，针刺三阴交可以通过抑制内源性致痛物质生成、促进镇痛物质释放，调节疼痛相关情绪，改善尿路平滑肌功能等机制来促进结石排出、缓解急性肾绞痛[16]。肾与输尿管分别受到T10-L1、T12-L2神经节段的支配，它们与所属同一神经节段的腧穴有着密切的关系。腧穴的作用规律与其同属神经节段的支配对象相关联，在每种疾病最常用的前10个穴位中，超过90%的腧穴与所治疗的器官或部位处于相同或相近的神经节段支配区内[17]，常用于治疗急性肾绞痛、输尿管结石的三阴交、肾俞等穴位也分布在这些神经节段内[18]，这些腧穴与支配肾及输尿管的神经节段具有高度的重合性，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高频腧穴的选用得到了传统中医理论和神经生物学的支持[19-20]。

3.2 选用经脉规律分析

对腧穴所属经脉进行统计分析，结论表明，足太阳膀胱经、经外奇穴、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等被用于急性肾绞痛的治疗较为常见。“经脉所过，主治所及”是一项指导针灸临床取穴的基本原则[21]，足太阳膀胱经“挟脊抵腰中，入循膂，络肾，属膀胱”，足太阳膀胱经循行于人体督脉两侧，过腰部，与肾及膀胱关系密切，而“腰为肾之府”，肾主水，与膀胱相表里，足太阳膀胱经的通利可以促进肾水的运行以及膀胱的气化，增加排尿量，有利于砂石的排出。有学者研究指出，泌尿系统疾病的主要病机是脾气不足、脾失运化导致气机失调，肾及膀胱气化功能障碍，尿量不足，砂石难以排出[22]，因此，足太阴脾经的腧穴可通过调理脾的运化功能，从而调节肾及膀胱的气化功能，以促进砂石排出。急性肾绞痛的病因病机亦与年老体弱、气血不通等因素有关，中医有云“痛者不通，通者不痛”，足阳明经为多气多血之经，经气畅通，气血调和，正气得以扶助，才能使机体功能逐渐恢复[23]，故针刺足阳明经腧穴可以缓解泌尿系结石导致的炎性反应[24]，减轻患者疼痛。因此，从传统中医学的角度也证明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所选用经脉的可取性。

3.3 腧穴组方规律分析

通过对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腧穴组方、腧穴所属部位以及分类进行统计后显示，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腧穴组方中，双穴配伍时，肾俞、阿是穴组合支持度最高，为39.13%，三穴配伍时，肾俞、三阴交、阿是穴组合支持度最高，为17.39%，组方腧穴都涉及到了高频次腧穴。在腧穴所属部位上，主要选取下肢部和腰背部腧穴，《灵枢·终始》有言：“从腰以下者，足太阴阳明皆主之。”所以治疗本病多运用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腧穴，腧穴主治特点之一为“经脉所过，主治所及”，足太阳膀胱经循行过人体腰背部，所以，亦使用足太阳膀胱经腧穴及肾区周围阿是穴。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善用特定穴，多选用五输穴、背俞穴、下合穴等，五输穴中使用频次较高的是合穴，合穴善治腑病，下合穴又称“六腑下合穴”，亦善治腑病，二者皆可治疗膀胱疾患。背俞穴为脏腑之气输注于背腰部的腧穴，而其中肾俞穴和膀胱俞的取用，也体现了背俞穴善于治疗相应脏（肾）腑（膀胱）疾患的特点。阿是穴多选用肾周阿是穴，针刺肾周阿是穴与现代医学所提及的根据病位取穴，在病患部位施针，从而实现高效靶向疗效的观念一致[25]，为其选用提供了理论支持。从传统中医学角度来看，腧穴组方规律的研究结果有着坚实的理论基础，但从现代医学角度来看，该结果仍需要系统性、深度性、严谨性和科学性的现代针灸学研究来进一步佐证。

综上所述，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虽然没有统一的腧穴选择方案，且腧穴组方众多、繁杂，但仍有一定规律可循。本研究结果显示：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时，在腧穴选择方面，经常选用的腧穴有肾俞、阿是穴、三阴交等；在经脉应用方面，常被选用的经脉包括足太阳膀胱经、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等；在腧穴所属部位方面，多取用下肢部和腰背部腧穴；在特定穴选用方面，多选用五输穴、背俞穴、下合穴等；在腧穴配伍组方方面，双穴配伍时，肾俞、阿是穴组合最受肯定；三穴配伍时，肾俞、三阴交、阿是穴组合最受肯定。本研究结果可为临床针灸医师治疗急性肾绞痛提供一定的借鉴与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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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山东中医药大学科研创新基金资助项目(编号:2018-220315);

文章来源:戴文祥,陈少宗.针灸治疗急性肾绞痛临床选穴组方规律研究[J].广州中医药大学学报,2024,41(07):1820-1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