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弱精子症(oligoasthenospermia)是指精子总数低于39×106/一次射精和前向运动精子百分率低于32%[1],是导致男性不育的重要因素。近年来随着环境污染、不健康生活方式以及精神压力增大，少弱精子症的发病率逐渐升高[2]。据统计，我国有生育力男性精子浓度呈下降趋势[3]。目前西医治疗少弱精子症主要以激素调节、抗氧化等为主[4],临床治疗具有一定局限性[5]。中医药在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的基础上，充分发挥多层次、多靶点、综合调节的特点，对少弱精子症的治疗具有独特优势，已成为一种安全有效的临床治疗手段[6-8]。

谢作钢教授是全国优秀中医，浙江省名中医，首届瓯越名医，中华中医药学会男科分会副主任委员，浙江省中医药学会男科分会副主任委员，浙江省性学会性中医学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对少弱精子症的诊疗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本次研究通过数据挖掘的方法，从药物频次、关联规则、聚类分析归纳谢作钢教授治疗少弱精子的用药特点，并进一步探究其组方用药规律，以期为临证治疗提供一定的参考。

1、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2022年1月—2023年5月谢作钢教授门诊治疗少弱精子症医案。本研究经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批通过(2023-LO52)。

1.2 纳入标准与排除标准

纳入标准：1)同时符合《中国男科疾病诊断治疗指南与专家共识》(2016版)[9]中男性不育症及WHO《人类精液及精子-宫颈黏液相互作用实验室检验手册》第5版[1]中少弱精子症的诊断标准；2)病历资料完整；3)首诊中药处方；4)处方中药名称及用量用法均记录准确。

排除标准：1)女方原因导致的不孕；2)伴有影响精液质量其他疾病；3)严重性功能障碍；4)患有精神疾病；5)服用药品或接触物品影响生精功能；6)资料不全。

1.3 标准化与数据录入

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一部)[10],将收集的中药名称、性味、归经等统一规范化处理。数据录入采用两人分别录入，再由第三人进行校对，确保录入准确。

1.4 统计学方法

通过中医传承辅助平台V3.0录入处方，运用“统计分析”和“方剂分析”功能进行多项数据挖掘：①统计分析：对药物的性味归经、功效进行统计。②方剂分析：分析方药组成规律和药物聚类组合。

2、结果

2.1 药物频次与功效统计

本次研究共收集符合纳入与排除标准的医案350 例，首诊处方350 首，涉及药物110 味，使用频次>80的药物共23 味，前3 位依次是黄精、茯苓、当归，见表1;在110 味药物的功效中，补虚类最多，频次为1 970 次，活血化瘀类、利水渗湿类、清热类次之，平肝息风类最少，见图1。

表1 药物使用频次统计(频次>80次)

图1 药物功效分布情况统计

2.2 药物归经统计

在110 味药物的归经分布中，肝、脾、肾经频次最多，肺、心、胃经次之，膀胱、三焦、心包经最少，见表2,图2。

2.3 药物四气五味统计

在110 味药物的四气分布中，温性药使用最多，频次为1 609次，寒、平性药次之，凉、热性药使用较少，见表3,图3。在药物的五味分布中，甘味药使用最多，频次为2 845次，苦、辛味药次之，酸、咸味药较少，见表3,图4。

表2 药物归经统计

图2 药物归经分布情况统计

2.4 关联规则

在中医传承辅助平台V3.0中，运用“方剂分析”功能，设定“支持度个数”为95,“置信度”为0.9,获取18条常用药物组合，前5 位药物组合依次是黄精-炙甘草、黄精-当归、黄精-桑椹、炙甘草-白芍、黄精-茯苓，见表4,得到网络拓扑图，见图5。对处方进行规则分析，得到药物关联系数表并取10 位结果，见表5。

表3 药物四气、五味统计

图3 药物四气分布情况统计

图4 药物五味分布情况统计

2.5 聚类分析

运用K均值聚类算法对350 首处方进行系统聚类分析，导出聚类图，获取5个核心组合，见表6。

表4 常用药物组合(支持度个数95,置信度0.9)

图5 药物网络拓扑图

表5 药物组合关联规则(支持度个数95,置信度0.9)

表6 核心组合药物

3、讨论

3.1 药物频次与功效分析

本次研究结果显示，在350 首处方中用药频次80 次及以上的共23 味，黄精使用频次最高，为261 次，后续依次是茯苓、当归等。统计药物功效以补虚药、活血化瘀药和利水渗湿药为主。

黄精属补虚药，性平，味甘，入肺、脾、肾经。药理研究显示，黄精具有补充微量元素、抑菌抗病毒、抗氧化、调节血脂血糖、增强免疫等功效[11-12]。复方制剂黄精赞育胶囊可显著提高精子总数、活力、密度、活动率，降低精子畸形率，有效改善精子DNA完整性[13]。

茯苓为利水渗湿药，性味甘、淡、平，归心、肺、脾、肾经。药理研究显示，茯苓具有促进水液代谢、调节胃肠功能、镇静、抗氧化、调节免疫等作用[14]。

当归属补虚药，性辛、温，味甘，入心、肝、脾经。药理研究显示，当归的化学成分和生物活性多样，具有促进造血、抗凝血、调节免疫、抗炎、抗氧化等作用[15]。

谢作钢教授认为，少弱精子症的发生与肾气亏耗、肾精不足，肝气郁结、经脉阻滞、脾失健运、气血匮乏的内在基础与“湿、热、浊、毒”的致病因素[16]密切相关，故谢教授治疗少弱精子症的组方用药以补肾强精、疏肝理气、健脾养血为主，辅以清热利湿、祛浊逐瘀类药物。

3.2 药物归经与性味分析

本次研究结果显示，谢作钢教授治疗少弱精子症的药物归经以肾、肝、脾经为主，表明谢教授在以肝肾为中心的生殖理论中，注重脾肾同调、肝肾同治，用药归经具有灵活多变的特点[17]。肝主疏泄、畅情志，若情志不遂，肝失疏泄，气机阻滞，瘀血停滞，日久伤及精道和精室，导致精子生发受阻。脾为后天之本，运化饮食水谷以奉先天，若脾失健运，中气受戕，湿浊困阻，气血生化乏源，精微匮乏，无以滋养先天，进而表现为精液减少、精子无力[18-19]。肾主藏精，是先天之本，亦是男性生殖的轴心。精子的生发有赖于肾气的充沛、肾精的滋养以及肾阴肾阳的动态平衡。若肾气亏虚，失于封藏，固摄无能，导致精子代谢减弱，运行迟缓，固聚失常，以致弱精；肾精为胚胎发育的原始物质[20],肾精不足则精子无以滋养，生长受限，导致少精；若肾阳不足，温煦失职，阴寒内生，则精子化生无力，致使精寒、精冷；若肾阴虚损，虚火内动，扰动精室，导致精子生长受阻，发育受限。因此谢教授确立了肝肾并治、脾肾同调以复脏腑气血生化之源作为少弱精子症治疗的根本大法。

本次研究结果显示，谢作钢教授治疗少弱精子症的药物药性以温、平、寒为主，药味以甘、苦、辛为主，体现了谢教授温寒并用、攻补兼施的用药特点[17]。温性药功效温里散寒、补火助阳，多用于少弱精子证属实寒、阳虚者。寒性药功效清热泻火，滋阴润燥，多用于实热、阴虚者。而平性药药性平和，寒热界限不明显，且药力缓和，适用范围广，多用于虚证。甘味药能补，能和，能缓，功效补中缓急、调和药性，多用于证属气血亏虚、精失所养者。苦味药能泻、能坚，功效清热泻火，坚阴，燥湿，多用治湿热下注、热毒炽盛者。辛味药能行，能散，具有发散、通行血脉的功效，用治于肝郁气滞、阳虚湿阻者。说明谢教授用药注重因势利导，药以补虚(补益肝脾肾)、清化湿热、解毒化浊、活血化瘀为基本组方配伍。

3.3 常用药物组合与关联规则分析

本次研究结果显示，谢作钢教授治疗少弱精子症的常用药物组合中，药对以黄精配伍炙甘草、当归、桑椹、茯苓、白芍多见，三味药物配伍为黄精-炙甘草-白芍，黄精-当归-炙甘草，黄精-白术-党参。其中，药对是两味中药的聚合，是中药配伍的基本形式。谢教授在药对组合中尤其注重黄精的应用，分别配伍补气、活血、滋阴、健脾类药物。黄精与炙甘草配伍，二药相须为用，共奏补气养阴、健脾滋肾之功。黄精与当归配伍即黄精丸，功效补肾填精、活血化瘀，研究认为其具有抗炎、抗氧化的作用[21]。黄精与桑椹配伍见于《医学入门》遇仙补寿丹，功效益精填髓、滋阴生津，桑椹中的酚类化合物具有抗氧化、延缓衰老的作用[22]。黄精侧重补肾滋阴，茯苓偏于健脾宁心，二药配伍作协同互补之用。黄精与白芍配伍见于《扶寿精方》延龄聚宝丹，二药同用益精养血、补气养阴。而三味药的配伍亦是组方用药的基础，黄精-炙甘草-白芍三药配伍，功效滋肾宁心柔肝、益气滋阴养血，《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载“阳化气，阴成形”,三药同用于生精、强精大有裨益。黄精-当归-炙甘草的配伍较前组对比，将白芍易为当归，顾及血瘀的病理状态，意在增强补血活血之功。而在黄精-白术-党参的药物组合中，黄精与白术配伍功效益气滋肾、健脾利水。药理研究发现，黄精与党参同用具有调节抗氧化活性的作用[23],三药合用共奏健脾滋肾、益气生血之功。

在药物组合关联规则中，牡丹皮、茯苓的置信度最高，其次为黄精、党参、白术，桑椹、黄精等。牡丹皮、茯苓为六味地黄丸中的药物组合，牡丹皮清热泻肝、凉血活血，茯苓淡渗利湿，健脾宁心，二药配伍适用于少弱精子症属肝郁脾虚兼有湿热者。而黄精、党参、白术，桑葚、黄精等为各类补虚药之聚合，或滋肾健脾，或益气养阴，或补气养血，从脏腑虚实、气血阴阳等多维度综合用药。

3.4 核心组合药物分析

本次研究结果显示，谢作钢教授治疗少弱精子症的核心药物组合共有5组。从主治功效上看，分别代表了谢教授治疗少弱精子症所常用清热利湿、滋肾填精、益气补血、活血化瘀、疏肝理气等治法。在核心组合1中，牛膝滋补肝肾、逐瘀通经，忍冬藤、蒲公英清热解毒，大血藤败毒消痈、活血通络，绵萆薢利湿去浊，五味子益气生津、补肾宁心，诸药合用，共奏清热利湿、去浊逐瘀之功。谢教授认为，少弱精子症的发生与生殖道感染、精浆生化异常、代谢综合征等内分泌疾病密切相关，部分致病因素属中医学湿、热、浊、毒等范畴，故在治疗时当注重清热利湿、祛浊逐瘀等治法的应用，而不可拘泥于补益。核心组合2功效滋肾填精，在该组合中，茯苓、牡丹皮、熟地黄为补肾名方六味地黄丸的核心药物组成，配伍黄精、桑葚、枸杞子以增强平补三阴的效能。从古至今，历代医家均将六味地黄丸作为生精种子之常用方，其能够显著增加精子数量，提高精子活力[24]。药理研究表明，六味地黄丸能够促进睾丸支持细胞增殖、抑制细胞凋亡[25-26],进而治疗少弱精子症。在核心组合3中，白术、党参为四君子汤主要组成药物，功效益气健脾，能够健脾胃、输布水谷精气以起到营养滋润的作用，配伍陈皮意在补气之余增强行气之效，使其补而不滞。黄芪与当归配伍则为当归补血汤，功效益气生血。药理研究发现，当归补血汤对免疫系统具有双向调节的作用，能够纠正机体免疫紊乱，提高免疫耐受[27]。可见，核心组合3以益气生血为主要治疗方向。在核心组合4中，桃仁、川芎、红花、白芍源自桃红四物汤，功效活血理气、祛瘀生新，另加黄精、炙甘草作补益之用。适用于因精索静脉曲张、睾丸外伤、梗阻所致的少弱精子症。相关研究表明，桃红四物汤具有抗炎、扩血管、耐缺氧等作用[28],能够改善睾丸、附睾微环境，利于精子的生发与运输。核心组合5以疏肝理气为治疗导向，该组合中柴胡、枳实为四逆散之精简方，配伍紫苏、厚朴以行气宽中、下气除满，加茯苓淡渗利湿，加生姜温中散寒。四逆散为疏肝剂之组方，功效行气解郁、疏肝理脾。研究认为，四逆散能够显著改善抑郁症状，尤宜于求子心切而焦虑抑郁的患者，通过畅达气机、平调阴阳以精血旺生[17]。

综上，本次研究通过数据挖掘技术探究谢作钢教授治疗少弱精子症的用药规律。谢教授在用药上具有温寒并用、攻补兼施、灵活多变的特点，在组方时立足肾虚、肝郁、脾弱的内在基础，结合湿、热、浊、毒等致病因素，常用补肾强精、益气补血、疏肝理气、活血化瘀、清热利湿等治法进行调治，为更直接、有效地学习和体会名医临证经验及用药特色提供相对客观的数据支持，对进一步深入挖掘和传承推广谢作钢教授的学术经验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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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浙江省名老中医专家传承工作室建设项目(GZS2020042); 浙江省中医药科技计划项目(2022ZB339);

文章来源:陈盛镱,方跃坤,方腾铎,等.基于数据挖掘探究谢作钢教授治疗少弱精子症的组方用药规律[J].中国中医药科技,2024,31(05):803-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