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里米城址地处松花江下游，是一处重要的辽金时期古城址。城址位于鹤岗市绥滨县永泰村东南500米处，俗称“西古城”(1)1(图一)。2015年10—11月，黑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为了配合国家江河治理工程建设，对奥里米城址开展了相关的考古勘探和发掘工作，城址中出土了陶器和大量动物骨骼，动物种类丰富多样(2)2。本文就2015年城址内发掘出土的动物骨骼遗存进行研究，在鉴定的基础上，试探讨该城址的经济模式、肉类资源结构和城址周边生态环境等相关问题。

图一奥里米城址地理位置

一、动物遗存出土简况

奥里米城址2015年共发掘出土动物骨骼遗存868件，包括可鉴定属种标本443件，只可鉴定部位标本182件，不可鉴定标本243件。动物遗存在城址的地层、探沟、灰坑中都有发现，统计后发现地层中出土的动物遗存数量最多，地层中出土的动物遗存比例约为总量的66.6%。

经鉴定，奥里米城址出土的可鉴定动物遗存属种，至少有16种，有鱼类、软体类、鸟类和哺乳类四大类(3)3。

二、动物遗存属种鉴定与描述

(一)鱼类Osteichthyes

鱼类遗存标本共23件，破损严重，保存较差，其中可鉴定属种的标本8件，可鉴定部位的标本15件，由于发掘面积较小，且鱼骨较难保存，所以，出土鱼骨较少。

1.鳜鱼

标本1件，最小个体数1。鳜鱼的下鳃盖骨主干部分为直角拐角，后侧有一排较大的棘状突起(图二，3)。

2.鲤鱼

标本2件，最小个体数1。鲤鱼的主鳃盖骨近背端的两个角接近直角，比鲫鱼的主鳃盖骨要大很多(图二，2)。

3.乌鳢

标本1件，最小个体数1。乌鳢的齿骨整体呈弧形，齿槽里还保留有完整而尖锐的牙齿(图二，4)。

4.鲶鱼

标本2件，最小个体数2。鲶鱼的胸鳍棘与锁骨相连，整体呈长条状，向下逐渐收窄变细，下端尖锐(图二，6)。

5.黄颡鱼

标本2件，最小个体数1。黄颡鱼的胸鳍棘与鲶鱼相比骨干略弯曲，整体更纤细，骨干外侧的倒刺较为尖锐(图二，5)。

(二)软体动物

软体动物遗存标本1件，为圆顶珠蚌，标本轻微风化，生长线较为清晰。

1.圆顶珠蚌

标本1件，右侧，最小个体数为1。圆顶珠蚌整体呈长椭圆形，壳体前部短圆略有破损，后部伸长，壳顶较大，略突出，壳面生长线明显(图二，1)。

(三)鸟类

鸟类动物遗存标本共17件，可鉴定属种标本2件。

1.环颈雉

标本2件，最小个体数为2(图二，7)。

(四)哺乳动物类

经过鉴别和统计，奥里米城址出土哺乳类动物遗存标本827件，其中包括可鉴定属种的标本432件，只可鉴定部位的标本152件，不可鉴定的标本243件，其骨骼的详细统计见表一。

图二鱼类、软体动物类、鸟类骨骼

1.圆顶珠蚌(H1∶6)2.鲤鱼左侧主鳃盖骨(T01(3)3∶45)3.鳜鱼左侧下鳃盖骨(T01(3)3∶63)4.乌鳢左侧齿骨(T01(3)3∶61)5.黄颡鱼左侧胸鳍(T01(3)3∶65)6.鲶鱼左侧胸鳍(T01(3)3∶62)7.环颈雉左侧跖骨(T01(3)3∶348)

表一奥里米城址出土哺乳动物骨骼属种及部位统计表(单位:件)

1.东北鼢鼠

出土标本3件(图四，2—4)。

2.狐

出土标本2件(图四，5、14)。

3.獾

出土标本2件，是完整的头骨和下颌骨。

4.东北狍

出土标本93件(图三)，约占可鉴定哺乳类动物的21%。

5.马鹿

出土标本3件(图五，13)。

图三东北狍骨骼

1.狍子头骨(T01(3)3∶71)2.狍子左侧肩胛骨(T01(3)3∶162)3.狍子左侧盆骨(T01(3)3∶262)4.狍子角(T01(3)3∶140)5.狍子右侧尺骨(T01(3)3∶260)6.狍子右侧胫骨(T01(3)3∶32)7.狍子左侧上颌骨(T01(3)3∶241)8.狍子右侧根骨(H1∶10)9.狍子右侧距骨(T01(3)3∶187)10.狍子枢椎(T01(3)3∶251)11.狍子右侧掌骨(T01(3)3∶267)12.狍子右侧跖骨(T01(3)3∶92)13.狍子左侧肱骨(T01(3)3∶299)14.狍子轴右系骨(T01(3)3∶194)15.狍子轴右冠骨(T01(3)3∶98)16.狍子寰椎(T01(3)3∶293)17.狍子左侧下颌骨(H1∶1)

图四狗、狐和东北鼢鼠骨骼

1.狗右侧下颌骨(T01(2)2∶55)2.东北鼢鼠右侧股骨(T01(3)3∶353)3.东北鼢鼠右侧胫骨(T01(3)3∶352)4.东北鼢鼠右侧盆骨(T01(3)3∶356)5.狐右侧下颌骨(T01(3)3∶76)6.狗左侧上颌骨(H13∶4)7.狗寰椎(T01(3)3∶98)8.狗掌骨(T01(3)3∶267)9.狗左侧胫骨(T01(3)3∶14)10.狗左侧尺骨(T01(2)2∶25)11.狗右侧肩胛骨(T01(3)3∶150)12.狗左侧盆骨(T01(3)3∶196)13.狗腓骨(T01(3)3∶263)14.狐右侧尺骨(H10∶39)15.狗桡骨(T01(3)3∶99)16.狗右侧肱骨(H2∶2)

6.狗(Canisfamiliaris)

出土标本67件，约占可鉴定哺乳类动物的15%，大多保存完整，且出土的下颌骨占有很大的比例(图四，1、6—13、15、16)。

图五家猪、马鹿骨骼

1.猪第四掌骨(T01(3)3∶17)2.猪第二跖骨(T01(3)3∶9)3.猪左侧肱骨(H1∶23)4.猪寰椎(T01(3)3∶282)5.猪右侧距骨(T01(3)3∶78)6.猪右侧下颌骨(T01(3)3∶113)7.猪右侧上颌骨(T01(3)3∶205)8.猪左侧桡骨(T01(3)3∶203)9.猪左侧胫骨(T01(3)3∶256)10.猪右侧盆骨(H1∶42)11.猪右侧尺骨(H10∶44)12.猪左侧肩胛骨(T01(3)3∶221)13.马鹿右侧肱骨(T01(3)3∶73)14.猪头骨(H10∶1)

7.家猪

通过鉴定和测量确定，奥里米城址出土的猪为家猪，家猪标本共197件，约占可鉴定哺乳类动物的46%，受风化作用影响较小，保存较为完好(图五，1—12、14)。

通过多年的研究表明，家猪的下颌第三臼齿长度的最大平均值为40毫米，出土的家猪第三臼齿的长度，一般都小于这个数值(4)4。奥里米城址出土的猪的下颌第三臼齿的测量数据，平均值为33.19毫米，小于最大平均值40毫米，依此可以判断，奥里米城址出土的猪为家猪。

家猪的年龄，可以通过观察上下颌、上牙齿的萌出情况与磨损程度进行判断，本文参照Grant的方法(5)5，即依据磨损后的牙齿在咬合面上的图案，确定牙齿的磨损级别，通过观察牙齿的萌出情况推测年龄范围，本文对该城址出土的保留有臼齿的家猪下颌骨进行统计，得到表二。

表二奥里米城址猪群的年龄结构

根据奥里米城址出土家猪下颌上的牙齿萌出及磨损情况，建立了该城址猪的年龄结构(表二)。由表二可知，在28件保留有臼齿的下颌标本中，半岁以下的标本占3.6%，半岁到1岁的占7.4%,1—2岁的占89%，未发现2岁以上的标本。根据国内的研究，考古遗址中出土的家猪基本上以年轻个体为主，大多在12—24月龄之间，而捕获的野猪年龄具有较大随机性，正常情况下年龄分布比较均匀(6)6。从统计结果看，城址内的猪群全部为年轻个体，未发现2岁以上个体。值得注意的是，在某些遗迹单位中集中出土了年龄相近的下颌标本，如在H8中出土了3个猪的右侧下颌，下颌上M3全部萌出，磨损等级都在ab级之间，可以推测，这些猪可能是被统一宰杀，又被统一处理的，而野猪则不会出现如此年龄统一的现象。根据年龄的统计和出土现象的推测，可以基本确定该城址中的猪为家猪。

8.黄牛

共出土标本43件，较为破碎，保存完整的骨骼较少(图六)，约占可鉴定哺乳类动物的10%。

9.马

共出土标本22件，约占可鉴定哺乳类动物的5%(图七)。

三、动物骨骼表面痕迹分析

通过对奥里米城址出土的动物骨骼上的痕迹观察和研究，痕迹生成的原因分为三种:自然力作用痕迹、动物作用痕迹和人工作用痕迹。

(一)自然力作用痕迹

1.风化作用

风化作用主要来自于风吹雨淋，阳光照射，温度变化等自然原因，具体表现为骨骼表面变得粗糙，骨质分层脱落，出现裂纹，骨质粉末化等现象，或者出现大面积破损，开裂直至消失。视出土骨骼的保存情况可以将风化程度分为轻度、中度、重度3个等级。

轻度风化:骨骼保存较好，骨骼表面光滑，完整;

中度风化:骨骼表面较为粗糙，轻微受损，部分有脱皮分层现象;

图六黄牛骨骼

1.尺骨右侧(T01(2)2∶22)2.左侧桡骨(T01(3)3∶32)3.右侧胫骨(H1∶43)4.右侧距骨(T01(3)3∶69)5.左侧根骨(T01(2)2∶45)6.右侧跖骨(T01(3)3∶290)7.左侧肩胛骨(T01(3)3∶136)8.轴右系骨(T01(2)2∶46)9.右侧髌骨(H1∶43)10.右侧肱骨(TG01∶3)11.轴右冠骨(H5∶1)12.轴右蹄骨(H7∶40)

重度风化:骨骼表面受损严重，骨干上有贯穿的裂痕，并有骨质粉末化等现象，骨干两端关节处骨松质露出，骨体较脆易损。

城址中的动物遗存，大多为轻度风化。经统计，哺乳动物遗存轻度风化数量约占总数的82%，受中度风化约为13%，受重度风化约5%。由此可见，虽然大部分骨骼出土于地层中，但大多数哺乳动物骨骼被遗弃后，应是在较短时间内被掩埋的，因此，轻度风化的骨骼占大多数;也有一小部分动物遗存是暴露一段时间后，才被埋藏起来的。

2.植物根系作用

在埋藏中比较靠近地表的骨骼会在植物根系的生长，缠绕，扩张等活动下，在骨骼表面产生痕迹，这些痕迹深浅不一，没有规律，并且较为集中。城址中，仅有少数骨骼上有植物根系作用留下的痕迹，约占总数的10%。

另外，城址内大部分动物遗存，还受到一些化学风化作用影响，主要来自于土壤中腐败的有机物或草木灰的浸染，表现为骨表有黑灰色或灰白色的斑点分布，颜色不均匀。

(二)动物作用痕迹

动物作用产生的痕迹，在此城址中为啮齿类动物啃咬痕迹和食肉类动物啃咬痕迹，表面有这些痕迹的标本数量较少。

图七马骨骼

1.右侧盆骨(TG01∶1)2.左侧根骨(H1∶60)3.左侧冠骨(TG01∶5)4.右侧距骨(H4∶1)5.左侧掌骨(T01(3)3∶4)6.跖骨右侧(T01(2)2∶51)7.左侧肩胛骨(H8∶22)8.左侧胫骨(T01(3)3∶165)9.左侧尺桡骨(T01(3)3∶182)

1.啮齿类动物啃咬痕迹

标本2件，分别是尺骨和桡骨。在骨体部分有小范围的密集且平行的咬痕，应为啮齿类动物磨牙行为留下的痕迹(图八，8)。

2.食肉类动物啃咬痕迹

标本百余件，痕迹见于各类骨骼表面，包括下颌骨的下颌支、肩胛骨的肩臼、肱骨的近远端、尺骨的冠状突等处均有发现。这些痕迹均位于哺乳动物的骨骼上，如猪、狍、马鹿等。痕迹多发现于骨松质部位，或者骨骺脱落的关节头上，肩胛骨上的咬痕尤为多见，从痕迹上判断，大多为食肉类动物犬齿啃咬留下的痕迹，该痕迹在所有城址出土的骨骼上均有遗留，特别是在地层出土的骨骼中出现较为频繁，很有可能是骨骼被遗弃后，散落在地表被动物啃食后再被掩埋的(图八，2)。

(三)人工作用痕迹

人工作用产生的痕迹，在城址中出土的动物骨骼遗存上主要表现为六种:割痕、砍痕、砸痕、烧痕、烤痕和磨痕。其中砸痕标本数量最多。

1.割痕

标本近10件。多见于尺骨、肩胛骨、髋骨等处，割痕较浅，肩胛骨上的割痕多见于肩胛冈的两侧，割痕较长，应为取肉行为留下的痕迹(图八，3)。

2.砍痕

标本近10件。多见于狍子角上，砍痕多分布在角柄和角叉上，角柄上的砍痕是为了取下整支狍角而留下的，而角叉上的砍痕则是为了取下角尖做角料而产生的(图八，7)。

3.砸痕

标本50件。多见于破碎的四肢骨断口处，大型哺乳类动物的肢骨大多从中间被砸断，断口处不规则，目的应为砸骨取髓，中小型哺乳动物肢骨的砸痕则不仅见于肢骨中间，也见于肢骨两端，目的除了砸骨取髓，还有可能是为了获取骨料(图八，1)。

4.烧痕

标本3件。烧骨通体呈黑色，严重者甚至炭化，有的表面呈灰白色，因大部分被炭化，所以，骨骼较脆弱，从烧灼程度上判断，应为用骨骼充当燃料而不是烹饪食物留下的痕迹(图八，6)。

5.烤痕

标本5件，见于哺乳动物骨骼上。烤痕为有一定面积的黑色或深褐色块状痕迹，且仅限于局部。烤痕主要分布在肢骨的骨骺处，痕迹面积较小。大部分标本只有一面附有烤痕，另一面则没有，可以推测，没有烤痕的一面在烧烤时，仍有肉附着在上面，所以未产生烤痕(图八，5)。

6.磨痕

标本1件，为东北狍距骨。磨痕为人为地将骨头在平面上摩擦，将骨头某一个面磨成平面。该标本掌侧面和背侧面被略微磨制，其中掌侧面磨面非常光滑，应在光滑的平面上磨制。但是，此类标本仅发现1件，可能只是个人的偶然行为，不具有代表意义(图八，4)。

图八骨骼痕迹

1.砸痕2.食肉类动物咬痕3.割痕4.磨痕5.烤痕6.烧痕7.砍痕8.啮齿动物咬痕

四、结语

(一)肉量估计

对奥里米城址出土的各类动物统计后，计算最小个体数，可知其中哺乳动物有绝对优势，约占95%，其次为鸟类和鱼类，所占比例分别约为3%和2%，软体动物仅1件。通过最小个体数，可以估算出，奥里米城址中出土的哺乳动物所能提供的肉量，根据出土骨骼的实际情况，本文采用White的肉量计算方法:根据实验估计，鹿、牛、马等动物的出肉量，约占其总体重的50%，猪的出肉量约占其体重的75%。我们以这个标准，利用平均个体重量乘以出肉率，得到个体出肉量，然后乘以最小个体数计算出总肉量(7)7。计算后得出该城址各种动物所能提供的肉量和总肉量(表三)。

表三奥里米城址主要哺乳动物出肉量

由表三可知，奥里米城址哺乳动物，所能提供的总肉量约为3920千克。其中，家猪所占比例最高为54.21%;马和黄牛提供的肉量都在16%左右。因为鱼类和鸟类个体数较少，未加入统计。由此可以推测，奥里米城址的居民肉类资源，主要来源于家猪、黄牛、马等家畜，虽然东北狍个体数较多，但提供的肉量其实很少。

(二)该城址居民的生活方式和生业模式

通过对奥里米城址肉食结构的复原，可以推测奥里米城址的居民过着定居生活，畜养包括猪、牛、马等家畜，同时进行着渔猎和狩猎活动作为补充，狩猎到的野生动物较多，并以东北狍为主。奥里米古城遗址与倭肯遗址同属辽金时期遗址，二者都靠近渔业资源丰富的水域，但在出土的动物标本中，鱼类标本只占极少数，这可能与鱼类骨骼难以保存和发掘面积较小有关系(8)8。

(三)生态环境

奥里米城址是辽金生女真五国部遗址，当时在选址建城时邻近松花江，松花江有丰富的软体类、鱼类动物资源，附近的河滩也是鸟类栖息繁衍的理想场所，此外，城址中出土了一些野生哺乳动物骨骼，包括马鹿和狍子。马鹿一般栖息于海拔较低的针阔混交林、林间草地或溪谷沿岸的林地。东北狍主要栖居于山麓阔叶混交林或针叶混交林中，林缘森林为狍子典型的游走场所。根据以上野生动物出土情况反应的动物生态特征，再结合当今城址周围的地形地势，可以推测，当时的奥里米城址周围应是以草原和湿地为主的生态环境，附近有森林、灌丛环绕。

注释：

1刘阳、赵永军:《黑龙江发掘辽金生女真五国部奥里米城址》,《中国文物报》2016年7月8日。

2黑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黑龙江绥滨县奥里米城址考古发掘简报》,待刊。

3伊丽莎白·施密德:《动物骨骼图谱》,中国地质大学出版社1992年。

4袁靖:《中国古代的家猪起源》,《西部考古》第一辑,三秦出版社2006年。

6李志鹏:《殷墟孝民屯遗址出土家猪的死亡年龄与相关问题研究》,《江汉考古》2011年第4期。

7杨杰:《古代居民肉食结构的复原》,《考古与文物》2007年第6期。

8刘禄、陈全家、成璟瑭:《黑龙江依兰县倭肯遗址出土的动物骨骼遗存研究》,《北方文物》2020年第3期。

盖钰涵,陈全家,赵永军,刘阳.黑龙江绥滨县奥里米城址出土动物骨骼遗存研究[J].北方文物,2020(04):73-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