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孙犁的《铁木前传》是其生前最后一部小说,也是非常特殊的一部作品。在这部作品里能强烈地感受到作者在当时的意识形态之下,仍然保持了自我生命的本真,依然坚守住了独特个性。本文就小满儿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与设定上所体现出来的人道主义情怀,进行浅要地探讨和研究。
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孙犁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文学大师”。他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除散文和小说之外,在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方面也有着丰硕的文学著述。他始终笔耕不辍,孜孜不倦地为世人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文学佳作。其写作理念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青年文人的写作观念,而且在当下文学界依然有着广泛的影响力。
一、孙犁的创作生涯以及写作情怀
孙犁近60年的创作生涯大致分为前期和后期两个创作时期:前期创作时期,大致是从20世纪40年代中期到50年代中后期;后期创作时期,大致是从“文革”后到90年代中后期。前期基本上可以称作孙犁小说创作的高峰期。1956年,他出版了中篇小说《铁木前传》,这部小说可谓是他小说创作生涯的一个转折点。此外,后期虽然也有大量的小说创作,但相对前期来讲,少了那种颂歌式激扬的情怀。
孙犁倡导小说要“真诚和真实”。孙犁的小说在弘扬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同时,又对人性进行挖掘。他在反映动荡时代的同时,不忘将个人命运与战争联结起来,将人性之美与残酷现实相结合。他的中篇小说《铁木前传》便是在矛盾中反映农业合作化运动对农村各阶层人民的影响。
二、书中小满儿人物形象分析
小说主要围绕黎老东和傅老刚之间的友情由建立到破裂,六儿和九儿之间的感情波澜为主线,来讲述两代人之间的故事。小满儿的人物形象设定更加新颖独特,对她的描绘在整个故事中也占了相当大的比重。那么作者为何要对小满儿这个人物不惜笔墨进行刻画描写呢?这是一种人性的特别的关注。
小满儿没有在文本一开头就出现,而是作为在九儿离开六儿之后的新女主人公的形象,在故事中间部分才出现的。她是不幸的,幼年时被母亲包办了婚姻,结婚之后,丈夫常年在外,19岁时来到姐姐家帮忙照看包子铺。她是美丽的,这个村子里的青年人因为她的到来,立刻充满激情,引起男人们的一片骚动。这些也尽在六儿的眼里,自然对六儿形成极大的诱惑力。青年团员里的锅灶说小满儿“对他的吸引力,要比团强烈得多”[1]51-52。
六儿自从“土改”以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整天不务正业,就想着做生意,对于学习和加入青年团都不感兴趣,他和村里其他青年男子一样,深深地陷入小满儿的年轻美貌之中。他们整天在黎大傻家一起经营包子铺,时间久了,小满儿对六儿也有了感情。对于感情,小满儿敢爱敢恨。九儿和傅老刚回村之后,与四儿一起去会见青年团员的路上撞见小满儿与六儿在一棵杨树下幽会,四人撞面后,惊起了一只鸽子,直直地飞到杨树上去了,六儿心疼他的鸽子,扒着树干就要上去,九儿关切地说了一句不要让六儿这样冒险,这时小满儿是一副嫉恨不屑的神情,还不忘嘲笑一番九儿,说她长得黑,“真不枉是铁匠的女儿”。
小满儿渴望自由,渴望被人理解,渴望被世人认同,希望这个世界能给她多一点关怀。“她像那喜欢在夜晚出来活动的飞禽走兽一样,炎热的夜晚,她就像萤火虫一样四处飘荡着。”[1]60她也是坚强、寂寞的女子。她不幸的身世和凄凉的婚姻让她陷入现实的冷漠与残酷,有时候,一个人无聊地游荡到姐姐家的菜园子里,看到一片干枯的叶子落入自己怀里,会忽然难过,痛哭起来,这时,她是无助的,就像一片娇美的花儿,离开了茎叶,在风中飘摇不定,不知会落到何处。她在无助的时候,任何事物于她来说都是无比冷漠的,而唯有爱情才足以勉强保存她心灵的温度。“在这一刻,她了解自己,可怜自己,也痛恨自己,她明白自己的身世:她是没有亲人的,她是要自己走路的,过去的路,是走错了吧?”没人能够替她回答她心中的疑问,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也许她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她深深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失去爱情。她也要为自己争取更多机会,让自己开始有所改变。
人们都看得到,小满儿不仅年轻美丽,有才能,而且聪明伶俐,对新鲜事物有浓厚的兴趣。村里宣传婚姻法的时候,小满儿忽然变得积极起来,不像以前表面答应到会学习,事后却躲回娘家,好几天不露面。这次却积极主动地到会,请人给她读报,认真学习着新思想。对上面派来了解人的那位干部也不由自主地好生招待,为干部打扫干净锅台,刷好锅,烧好水。晚上干部开会回来,在干净的炕桌上早早地“放着满满的一个热水瓶;一盏洋油灯,罩子擦得很亮”,还把自己的胰子拿给干部用。此类种种都说明小满儿再不是以前与六儿厮混时的样子了,她开始决定改变。后来那位专门来了解人、帮助人、改造人的干部实际并没有真正地了解小满儿的心理需求,因此,干部对小满儿的改造以失败告终,这都是后话了。
小说写到这里,关于小满儿的人物形象却早已跨越了作者最初所设定的界限。“实际上,作品对小满儿是批评的,是把她放在进步青年对立面来写的”[3]114,但小满儿的人物不单单囿于当时的意识形态下的人物设定规范,而是超越道德,凸显出一种人性上的关怀,透露出作家珍贵的品格——本真和良知。孙犁作为一个对生命本真与人性的坚守者,深知在作品中反映大时代下的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与变迁的同时,将人道主义渗透进作品中,是对自我良知的一种最好回馈,是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责任。
孙犁曾这样表达自己的人道主义观:“凡是伟大的作家,都是伟大的人道主义者。毫无例外的,他们都是富于人情的,富于理想的。”[4]242纵览孙犁的小说,许多都是从一个个小人物的视角出发,通过对农村不同阶层人物的人性关注,来从侧面反映大时代的变迁。这一个个小人物的形象塑造都留有孙犁人道主义观念的痕迹,他对于革命、战争以及现实中种种充斥着“性恶”的消极面总是不愿写的,他往往是将故事诗意化、浪漫化,极尽努力地描写一切美好的人和事。
《铁木前传》里的小满儿,也不例外,而且在小满儿这个人物塑造上,孙犁的人道主义情怀展露到极致。在现当代文学史上,对于小满儿这样有着大胆前卫的个性和难以捉摸的想法让人不愿谈及,因为对于她的评价往往涉及政治倾向,所以,很多人对于她这样的人物,是不愿也不乐意触及的。而孙犁也免不了受这种外来因素的影响,但是他又不忍放弃坚守对自我情感的忠诚,对生命本真的敬畏,在文本中,可以看到作者并没有像对九儿那样正面地、细致地描绘小满儿的外在特征,而是通过大量的侧面描写来展现小满儿的俊美聪敏和热情真挚的性情。故事结尾也没有交代小满儿的归宿,小满儿在文本中最后一次出场是在第十七小节,以小满儿跟随干部去参加大会未遂,作为小满儿这个人物行动轨迹的结尾,留给人们广阔的遐想空间。
也许作者正是通过这种看似轻描淡写地从侧面写小满儿,没有交代其命运结局,可能是作者考虑到这样的人物形象在当时的意识形态下不便于正面详尽地描写,与此同时,在不违背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规范之外,从人性、人本出发,深入挖掘人物本身的心理和感情变化历程,从而达到自己对文学反映“真”的同时,更要体现出“诚”的文学内核。
杨联芬曾谈及孙犁的小说创作时,称他:“一方面努力顺应主流革命文化,另一方面却又始终坚持走人道主义理想;他特有的专注于‘善’‘美’的描写,就是他在革命与人道之间寻得一块二者兼容的‘中间地带’”[5]。孙犁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他的小说至今依然散发着巨大的艺术魅力,至少《铁木前传》是体现出来这一点的。
三、关于人道主义的追问
也许人们会追问,到底什么是人道主义?孙犁晚年时期所著的《澹定集·答吴泰昌问》中给出一个定义:“所谓文学上的人道主义,当然不是庸俗的普度众生,也不是惩恶劝善。它指的是作家深刻、广泛地观察了现实,思考了人类生活的现存状态,比如社会关系、社会意识,希望有所扬弃。作家在作品中,通过对社会生活的刻画,对经典人物的创造,表达他这种思想。他想提高或纯净的,包括人类道德、理解、情操,各种认识和观念。”[6]251
孙犁的文学主张以及他的人道主义观对后世一代代青年文人有着很大的文学指向作用,在文学界有深远的影响。细化到其作品《铁木前传》中的人物来讲,人道主义观念的痕迹不止小满儿一人身上有,其他主要人物多多少少在不同层面都有体现出孙犁的这种人道主义观。
对于现世当下的人们来讲,对孙犁作品中的这种文学观的探究仍然在继续,对于文学中人性本真的追求仍需要继续深入地加以研究。
参考文献:
[1]孙犁.孙犁精选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5.
[2]董之林.旧梦新知:“十七年"小说论稿[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3]孙犁.孙犁全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4]杨联芬.孙犁∶革命文学中的"多余人"[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8,(4).
[5]孙犁.孙犁全集(第六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文章来源:饶红阳.《铁木前传》的人道主义情怀——对小满儿的人物形象设定意义的探寻[J].今古文创,2021(33):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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