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全球癌症统计数据显示，全球常见癌症种类包括乳腺癌、肺癌、肝癌、胃癌、结直肠癌及前列腺癌，约占全部癌症总数的50.7%,其中乳腺癌2020年新发226 1419例，占总体癌症发病率的11.7%,女性乳腺癌发病率第1次超越肺癌(发病率为11.4%)成为目前全球最高发的癌症[1]。中国恶性肿瘤流行病学研究2015年调查显示，乳腺癌新发约为30万例，且近年来乳腺癌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农村地区乳腺癌发病率增长速度快于城市地区，目前乳腺癌已成为我国公共卫生重要问题之一[2-4]。

乳腺癌可归于中医“乳岩”“乳石痈” “妒乳”“翻花奶”等范畴[5]。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曰：“若发肿至坚而有根者，名曰石痈。”中医认为，“阳化气”不足，推动温煦等功能失常，造成气血津液运行不畅，形成痰湿瘀血等“阴成形”之物，日久形成肿瘤积聚。乳腺癌的病因病机与“阳化气，阴成形”失调高度一致，“阴成形”太过是乳腺癌形成的结果，“阳化气”不足是导致“阴成形”的重要原因，温补阳气应贯穿肿瘤治疗的始终。本文基于“阳化气，阴成形”理论探讨乳腺癌的治疗方法，以期为中医药防治乳腺癌提供借鉴。

1、“阳化气，阴成形”的理论意义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记载“阳化气，阴成形”,化气和成形是事物的两种不同的存在及运动形式，可使万物生长化收藏[6]。正如《黄帝内经素问集注》所载：“天主生物，地主成物，故阳化万物之气，而吾人之气，由阳化之。阴成万物之形，而吾人之形，由阴成之。”人体如同万物一般，存在阴阳之分。阳借助化气功能将有形之物化为无形之气，阴则通过成形功能将无形之气转化为有形之物，因此“阳化气，阴成形”阐述了人体生命活动的规律。人体之阳通过温煦、推动的作用，促进脏器精气血津液的相互转化生成；阴则通过凉润、敛聚的作用使细小精微或无形之气形成有形之精，促进万物的形成[7]。

正常的人体生命活动中，阴与阳保持平衡的状态。《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阴平阳秘，精神乃治。”只有在阴与阳相互平衡、相互制约的前提下，人体才能维持健康有序的生命活动。病理状态下，阴阳动态平衡被打破，对立制约关系失衡，出现“阳盛则阴病，阴盛则阳病”“阳虚则阴盛”“阴虚则阳亢”,即一方过于亢盛，使另一方受到制约，或一方不足，使另一方相对亢盛，从而引发疾病[8]。阴阳相互交融且不可分割，两者相互为用，使阴凝而不滞，阳动而不亢，从而使机体的生命运动维持在“阴平阳秘”的最佳状态[9]。

2、“阳化气，阴成形”与乳腺癌形成的关系

中医认为，乳岩是由于正气不足、邪气盘踞引起的[10]。隋唐及之前的医家多认为，正气不足、外邪侵犯是引起乳岩的原因。宋金元时期医家对乳岩的病因病机认识扩展至气血亏虚、情志不畅、阴盛阳衰。随着对疾病研究的不断深入，明清时期医家对乳岩的认识更加成熟，认为除肝郁脾虚外，情志内伤及肝肾亏虚与其他乳房相关疾病的诸多因素，也是乳岩的重要致病因素。

《医宗必读》载：“积之成者，正气不足，而后邪气居之。”“阳化气”不足，是乳岩的发病基础。“阳化气”功能不及，气的运动缓慢，气血津液等精微物质失去阳气的温煦推动，输布代谢受阻，导致寒凝津停、瘀血痹阻、乳络闭塞，日久积累，凝敛过度，形成乳岩[6]。乳岩是“阴成形”太过的病理产物，“阴成形”之物产生后，若机体仍长期处于阳气不足的状态，则形成的瘤体进一步生长，从而发生乳腺癌的转移和复发。“阳化气”不及是疾病发生变证的关键因素，“阴成形”太过则是疾病进展的重要条件[11-12]。

可见，乳腺癌的形成、发展与“阳化气，阴成形”有密切的关系。临床中可基于“阳化气，阴成形”理论，使乳腺癌患者恢复阴平阳秘的状态[11]。

3、“阳化气，阴成形”理论与乳腺癌治疗

肿瘤细胞的生长包涵物质性、动力性、破坏性，且具有阴阳属性，因此在乳腺癌的诊治过程中应分表里、分阶段辨证论治[13]。当机体处于阳气不足，瘤体初生，病理之“阳”具有侵略性的阶段，应重视温补后天之阳，以促进阴精的运行，益阳消阴。当疾病处于中期，瘤体已成，或后期机体阳气大亏，癌毒、血瘀等病理产物缠绵胶结时，治疗时应在软坚散结的同时培补阳气[14]。

乳腺癌的发生是一个从正邪交争到邪盛正衰的动态变化过程[15]。崔雁飞等[16]提出“体阴性阳”假说，认为瘤体深伏于里属阴，而其性属阳，肿瘤生长迅速易伤及正气，治疗时应当重视“阳”的重要性。赵希忠等[17]等认为，肿瘤的治疗应注重培补先天肾阳，辅助后天脾阳，以协助机体通过“阳化气”抑制“阴成形”。研究证明，温阳药能诱导肿瘤细胞的分化及凋亡，调节免疫，并促进抑癌因子的表达，直接抑制或杀灭肿瘤细胞，改善肿瘤患者预后[18]。郭新杰[19]研究发现，乳腺癌患者术后的主要病机是阳气虚，应用益气温阳法对症处理，可有效抑制肿瘤的复发及转移。熊园林等[20]采用益气温阳方联合CEF化疗方案治疗乳腺癌患者，疗效优于单用CEF化疗方案，原因可能与益气温阳方能促进体液及细胞免疫，并降低化疗药对机体的毒性损害有关。王湛等[21]研究发现，温阳法中药复方能明显抑制乳腺癌MCF-7细胞的生长，干扰其增殖周期并阻滞于S期，调控基质金属蛋白酶2/组织金属蛋白酶抑制因子2(MMP-2/TIMP-2)的平衡，阻止癌细胞发生侵袭、转移。因此，基于“阳化气，阴成形”理论，应用温阳散结祛瘀药物补充人体阳气，可以改善患者的预后，预防再次“阴成形”太过及蓄积。

4、温阳法在乳腺癌治疗中的应用

4.1 益气温阳中药方类对乳腺癌的治疗

目前在肿瘤治疗领域，手术及放化疗是应用最广的治疗手段，但化疗药物产生的非特异性毒性在对肿瘤细胞进行杀灭的同时，也带来多种严重的不良反应[22]。中医药在乳腺癌的治疗方面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具有简、便、验、廉的特点，能明显改善患者的症状，增加患者对化疗的耐受程度，减轻化疗药的毒性，提高治疗效果[23]。临床中乳腺癌患者以阳虚型为主，常用的中医方剂包括益气温阳养血方、益气温阳方、阳和化岩汤、阳和汤等[24]。陈歌等[25]治疗乳腺癌时多用黄芪、补骨脂，将温补脾肾理念贯穿肿瘤治疗全程，以抑制肿瘤增长，减轻放化疗的不良反应。顾旭明等[26]应用益气温阳养血方(药物组成：炒麦芽、太子参、白芍、白术、当归、茯苓、熟地黄、炙黄芪、川芎、莪术等)辅助化疗治疗乳腺癌术后阳气亏虚证患者，可缓解患者临床症状，提高患者生活质量。楼丽华教授提倡“阳和布气”理念治疗乳腺癌，多选用桂枝、肉桂、吴茱萸等温阳类中药以温阳通脉、散寒消滞，使气血得运[27]。苏婷等[28]认为，化疗后乳腺癌患者常以肾阳虚、脾阳虚为主，治疗应以温补脾肾之阳为主，临床用药多选择辛热之品如吴茱萸、附子，以补肾温阳散寒，并结合患者在肿瘤不同阶段的症状辨证使用化瘀降浊药物。李壮[29]研究发现，加味补阳还五汤能有效改善患者术后上肢肿胀。薛鹏[30]研究发现，益气温阳方(药物组成：黄芪、淫羊藿、肉苁蓉、鸡血藤、熟地黄、生地黄、补骨脂、黄精、鹿角胶、阿胶、桑枝、当归、何首乌、黄柏、生麦芽)可有效减轻化疗后骨髓抑制。冯磊[31]研究证明，阳和汤可抑制乳腺癌细胞的增殖，降低细胞因子的表达，提高患者免疫功能。

4.2 中医外治法

中医外治法是指将中药或外用器械作用于肌表、经络、腧穴、孔窍等部位，起到调气和血、疏经通脉、化瘀解毒、祛邪扶正作用的治疗方法[32]。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五十二病方》包含110余首外用方剂。早期外治法包括药浴、熏蒸、烟熏等，方法及剂型较为简单。《医学源流论》载：“汤药不足尽病，用膏药贴之……较之服药尤有力，此至妙之法。”以下列举中医外治法在乳腺癌治疗中的应用。

(1)中药外敷及穴位贴敷疗法

曹阳教授采用温阳利水自拟方外敷患臂治疗乳腺癌淋巴水肿患者，认为癌因淋巴水肿病机为阳虚水泛、痰瘀互结，应以温阳利水、祛痰散结为治法，温阳利水自拟方中附子、黄芪、桂枝、生姜、丁香等药物合用外敷，疗效显著，且患者痛苦轻，易于接受[33]。葛婷婷[34]研究发现，温阳利水方外敷联合上肢功能锻炼能有效减轻患臂水肿，提高其生活质量。周美兰等[35]研究发现，采用中医热熨联合温阳益气方穴位贴敷治疗乳腺癌术后癌因性疲乏，可改善患者疲乏症状，提高患者生活质量。何佩珊等[36]观察温阳益气方(药物组成：炮附子、干姜、黄芪、丁香等)穴位贴敷对乳腺癌患者化疗期间疲乏的影响，结果显示，患者疲乏程度、抑郁焦虑程度、生活质量评分明显改善。

(2)火针疗法

火针疗法属于古代九针中的“燔针”,可以起到借火助阳、开门祛邪、温经通络、散寒除湿的作用[37]。火针疗法在常规针灸的基础上借火的温热之性发挥功效，能增强治疗效果，且具有提高疼痛阈值、增加局部血液循环、消炎等作用[38-39]。刘晓芳[40]选取乳腺癌化疗患者74例，治疗组37例应用新辅助化疗联合火针疗法治疗，火针选取阿是穴、乳根、膻中、屋翳，对照组37例采用基础治疗，结果显示治疗组治疗后肿块体积显著小于对照组。杨小慧[41]应用火针疗法治疗乳腺癌患者术后淋巴水肿，选肩髃、肩髎、肩臑、手三里、曲池等穴，结果显示，有效率、上肢功能障碍评分、生命质量评分均明显优于普通针刺治疗。邓思韵[42]在常规西药治疗的基础上采用火针四花穴治疗接受蒽环类药物化疗的乳腺癌患者，结果显示，火针四花穴可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患者因化疗引起的疲乏，改善化疗引起的恶心、呕吐等胃肠道反应。

(3)雷火灸

雷火灸是在中医经络学说指导下，通过辨证将不同中药粉末加入艾绒中制成艾条，采取合适施灸部位、手法、时间的一种明火悬灸疗法，具有活血化瘀、镇痛消炎、消瘿散瘤、调节机体功能等作用[43]。雷火灸属于物理疗法，通过本身燃烧时具有的独特热力、红外线辐射力、物理因子及药化因子的作用及制作雷火灸的药物功效发挥治疗作用[44]。《医学入门》载：“药之不及，针之不到，必须灸之。”可见灸法有极其重要的临床作用。卢璐等[45]在常规护理的基础上于腰背部膀胱经及任脉穴位分布区域行雷火灸治疗癌因性疲乏气虚证患者，有效率达83.3%。王力等[46]在常规护理的基础上应用雷火灸治疗乳腺癌术后气虚型癌因性疲乏患者，主穴选择中脘、关元、百会、三阴交、神门等，结果显示治疗总有效率达93.3%,雷火灸能明显改善患者疲乏症状，提高患者生活质量，且未出现不良反应。江涛等[47]在空气波压力治疗的基础上加用雷火灸治疗乳腺癌术后患肢水肿，雷火灸穴位取大椎及患侧足三里、气海、合谷、曲池等，结果显示患者治疗后疼痛模拟评分、上肢活动程度等明显改善。赵明月[48]研究显示，中药联合雷火灸能降低乳腺癌患者中性粒细胞/淋巴细胞比值、血小板/淋巴细胞比值，提高患者卡氏评分(KPS评分),且火针在提高患者生活质量方面起积极的治疗作用。

5、讨论

虽然乳腺癌在临床研究和转化研究领域都取得多项重要进展，但经典化疗药物的易耐药及多种不良反应、新兴药物治疗方案的优化调整及不良反应的后期管理、免疫治疗中疗效评价标准和生物标志物的筛选、内分泌治疗合理利用基因测序技术提高疗效等，仍待进一步提高[49]。尽管现代医学对乳腺癌的研究已取得很多突破性进展，该病的高发病率仍提示对乳腺癌的预防、治疗工作进展缓慢[50]。相比西医治疗，中医药治疗具有安全、患者易于接受等特点，且能在辨证治疗疾病的同时，延长患者生命，提高其生活质量。

正常的生理过程中，“阳化气，阴成形”功能的正常发挥以阳气充足为前提。基于“阳化气，阴成形”理论，乳腺癌的发病与体内阴阳失衡存在密切关系。在“阳化气，阴成形”理论指导下探索乳腺癌的发生发展及变化，在治疗时寻找调节阴阳失衡的切入点，平衡助阳与消阴之间的动态关系，使机体恢复“阴平阳秘”的状态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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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资助:2021年河南省本科高校省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S202110471006); 2021年度河南中医药大学科研苗圃工程项目(MP2020-74);

文章来源:张之玉,蔡润雨,杨郴彬,等.基于“阳化气,阴成形”理论论治乳腺癌[J].中国民间疗法,2024,32(14):11-15.